，吃過一個便沒再動了，反倒吩咐下人將剩下的兩盤子桃子端去了前頭。“拿去給其他人分了吧。”

“是。”下人不敢不從，捧著盤子就出去了。

“舅舅還真是心善，有什麽好的還不忘了下頭的人。”唐子瑜繞到他的身旁，幫他將杯盞裏的茶水添滿。“難怪下面的屬官都對您死心塌地的！”

江府尹謙虛了擺了擺手，轉移話題道：“你一個人出來的？”

唐子瑜眼珠子轉了轉，道：“當然不是了，有丫鬟跟著呢。只不過，嫌她們話太多，就把她們留在外頭了。”

江府尹嗯了一聲，還是忍不住以長輩的身份說教道：“你一個姑娘家家的，一個人出門多有不便，不管到哪裏都要帶著丫鬟婆子。雖說這裏是順天府衙門，不會有什麽危險。但到底人多眼雜，免不得會碰上一兩個外男，於你的名聲不好。”

唐子瑜連連點頭。“舅舅說的是，我今後一定註意。”

江府尹見她如此乖巧，神色又緩和了兩分。“你出來也有些時辰了，早些回去吧。順便，替我給你爹娘帶個好。”

唐子瑜乖巧的應了，沒再耽擱，朝著他福了福身，便起身告辭了。

宋堯看文書看得有些疲累，打算到院子裏去活動活動筋骨，沒想到剛出門不久，便遇到了那個在他夢裏時常出現的身影。

唐子瑜看到他的時候，似乎也十分的意外，忙低下頭去，有些慌張的從他的面前跑過，很快就消失在了走廊的盡頭。

宋堯回過神來，早已不見了她的蹤影。

宋堯見她是從後堂出來的，心裏忍不住猜測起來。能夠自由出入衙門後堂的，除了江大人的家眷，不可能再有別人。可看她那樣子，哪裏像是性子清冷的模樣？

一時之間，宋堯都有些糊塗了。

就在他疑惑不解的時候，兩位同僚笑著走了過來。“宋兄，過來吃桃子！”

“哪兒來的桃子？”宋堯順口問了一句。

這個時節，桃子似乎還沒有上市啊。

“是江大人親戚送來的，據說是早熟的品種，很是清甜。”其中一位同僚一邊說著，一邊毫無形象可言的拿起桃子啃了一口，吧唧吧唧的吃了起來。

“江大人的親戚？”宋堯腦海裏忽然閃過方才那女子的身影。

“是啊，聽門房的說，是江大人的外甥女。”

宋堯訝異的張了張嘴，困擾了他多時的問題總算是有了答案。原來，她竟不是江大人府上的姑娘，而是江大人的外甥女！

難怪！

反應之後，宋堯不禁又暗暗慶幸。幸好沒有一時沖動，讓母親去江家提親，否則豈不是要鬧出個大笑話？想到這裏，宋堯忽然就變得輕松起來。

“說起來，這唐家也算是京城的大戶了，可惜是商戶。”

“真不知道當初江家是怎麽想的，竟然將女兒嫁到商戶！堂堂書香門第的千金，偏要自甘墮落的跟了個商人，也不怕辱沒了祖宗？”

“咱也別瞎猜了。這結親一事，全靠緣分。宋堯他兄長，三品大員，不也娶了個農家女？”

宋堯正準備回房繼續看文書時，就聽見兩個同僚在背後議論道。聽到他們私下稱大嫂為農家女，他就不悅的皺起了眉頭。“兩位是對聖上有所不滿嗎？”

“宋兄勿怪，我們只是一時口快，胡說八道的。”兩人說的暢快，倒是忘了宋堯還在一旁，忙賠罪道。

別看宋堯平時看著斯斯文文的，可也是有脾氣的。“英雄還不問出身呢，更何況家嫂乃是皇上親封的三品恭人，豈容你們非議！”

“誤會，誤會，我就是那麽隨口一說，宋兄，我這就給你賠罪。你大人有大量，別跟我們一般計較。”那個說錯話的同僚自然不敢得罪了宋堯，或者說，是不敢得罪了他的兄長，那位有著活閻羅之稱的禦林軍副統領。那可是皇帝的親信，可以先暫後奏的主兒。

宋堯冷哼一聲，道：“我沒什麽度量，日後別再讓我聽見你們在背後說我家人的不是。否則，別怪我翻臉不認人！”

“是是是，我保證以後絕不再犯。”那同僚流著冷汗指天發誓。

宋堯冷冷的掃了兩人一眼，轉身進了屋。

外面的兩人面面相覷，最終保持沈默，連個屁都不敢放的也跟著回了屋。

傍晚時分，宋堯從衙門回到家裏，吃晚膳前便將自己認錯人的事兒跟宋孟氏說了，免得再勞煩母親去查探。宋孟氏聽說是認錯了，亦是松了口氣。她還真怕娶那麽一個兒媳婦回來給自己添堵！

275表姑娘

“可知道是哪座府上的姑娘？”

宋堯猶豫了片刻，還是決定實話實說。“是江大人的外甥女，仿佛是姓唐的，是個商戶。”

“商戶？”宋孟氏還以為是哪個官家千金呢，卻沒想到竟是最為末等的商人之女。倒不是她嫌棄對方的身份，而是覺得那唐家姑娘太愛算計，沒事總往衙門跑，還被宋堯撞見幾次，肯定是有意為之。一個總愛在外頭拋頭露面的女子，絕對不是良配。

可這些話，她又不能直接對宋堯說，怕傷了她的心。

葉歡看了看宋孟氏，倒是看出了些苗頭。婆母似乎不太滿意那位唐姑娘的身份？但又礙於小叔，不敢把話說的太無情？

葉歡不是個蠢笨的，看出了宋孟氏的為難，便出聲替她解圍道：“小叔在衙門裏見到的那位姑娘，竟不是江大人府上的姑娘？”

宋堯嗯了一聲，不好意思的撓了撓後腦勺，看起來憨態可掬。

“她一個姑娘家，怎麽老往衙門跑？就算是親戚間的走動，也該去江大人府上拜會才是。”葉歡裝作不經意的喃喃自語。

宋堯知道這個嫂子出身不高，對於好奇的事情喜歡刨根問題，於是耐著性子解釋道：“興許是剛好路過衙門......”

葉歡似懂非懂的點點頭，然後狀似天真的問道：“那我以後若是路過衙門，可不可以順路去看你？”

宋堯楞了一下，臉色不由得漲紅。“這，這怕是不妥。”

宋霖如何看不出媳婦兒這是在換著法子告訴弟弟那女子不是良配，於是假裝板起臉來斥責道：“說什麽胡話！衙門乃官員處理公文的地方，哪兒能什麽人都能進。更何況，你一個婦道人家，沒事在外頭晃悠，成何體統！”

“相公，我知道錯了。”葉歡順勢低下頭去，乖乖的認錯。

夫妻二人一唱一和，宋孟氏暗暗覺得好笑，但又挑不出什麽毛病來，只得任由他們去了。宋霖對宋堯這個弟弟，素來很上心，這麽說亦是為了宋堯好。

宋堯能高中探花，自然不是個蠢笨的，如何聽不出兄長是話裏有話？其實，他對那位唐家姑娘不過是有些許好感而已，還沒到非娶不可的地步。既然兄長覺得她並非良配，他自然不會再提及此事。

此事，就這麽揭了過去。

江府

江二姑娘得知唐家表妹又過來串門子了，不由得露出滿臉的不屑。姑娘家就該安分的待在閨閣中，哪個正經人家的姑娘會沒事到處跑？傳出去也不怕敗壞名聲！

不過反過來一想，江二姑娘又釋然了。姑媽當初不顧家裏的反對，嫁給了一個商戶，還能指望那樣低賤的門第能養出什麽品行高潔的姑娘來？

“姑娘，夫人讓您去廳堂作陪呢。”丫鬟見自家主子坐在椅子裏半天沒動，戰戰兢兢的提醒道。

江二姑娘睨了身旁的丫鬟一眼，道；“她是宮裏的娘娘還是皇家公主，來府上做客還得我親自作陪？多大的臉面！”

丫鬟抿了抿嘴，不敢再吭聲。姑娘天生長了一張毒舌，她可是早就領教過了，哪裏還敢莽撞的往她跟前撞，這不是自尋死路麽？

江二姑娘見丫鬟低下頭去，心情才舒暢了不少。

正院的廳堂裏，唐子瑜正說著一些市井趣聞，逗得江夫人開懷不已。

“阿瑜都是打哪兒聽來的這些？”江夫人感興趣的問道。對於這個外甥女，江夫人還是有幾分喜愛的。不為別的，自己生的兩個女兒皆是不愛說話也不肯親近她，唯有唐子瑜嘴巴甜，能哄得她高興，能彌補她心裏的那點兒遺憾。

唐子瑜一邊替江夫人揉捏著肩膀，一邊俏生生的說道：“聽說書先生說的唄。”

“說書先生，你常往茶館跑？”江夫人聽到這裏，臉上的笑容不禁收斂了幾分。

唐子瑜意識到自己說錯了話，忙改口道：“才不是呢。是我爹知道我喜歡聽故事，便請了幾個會說書的女先生到府上常住，閑來沒事解悶兒的。”

江夫人點了點頭，這倒像是唐家姐夫能做出的事情。唐家乃是富甲一方的商戶，家裏用不完的銀子，又很是寵幾個子女，滿足唐子瑜這點兒要求自然不在話下。想透了這一點，她的臉色才變得好看了一些。

兩人說了會子家常，唐子瑜便旁敲側擊的探道：“外祖母大壽那天恰逢祖父周年祭，沒能到府上恭賀，心裏一直是個遺憾。聽說，那天挺熱鬧的，就連宋太夫人和宋夫人都賞臉過來給外祖母賀壽了，是不是真的？沒想到舅舅交游如此廣闊，竟能讓堂堂三品誥命夫人親自登門！”

江夫人並不知道外甥女的心思，只當她是隨口那麽一問，便沒有任何隱瞞的與她說了。“那宋太夫人和宋夫人都是和氣人，想必是看在你舅舅是宋致使上峰的份兒上，這才肯賞這個臉的。”

說起宋府的兩位誥命夫人，江夫人不由得唉聲嘆氣。都是她教女無方，將女兒養成了驕縱的性子，險些將貴客得罪。原本她還存了將閨女嫁到宋府的心思，如今看來，算是泡湯了。

唐子瑜見江夫人臉色不大好，心中便已經有了猜測。“舅母為何唉聲嘆氣？宋太夫人和宋夫人肯與江府來往，這不是好事麽？”

“唉，你是不知道。”江夫人為了此事憋了一肚子火，正愁沒人可以傾訴了。想著唐子瑜也不是什麽別人，便將江二姑娘那日的無禮舉動對她嘮叨了一番。“你說，她板著張臉給誰看呢？！好在宋家那兩位都是寬宏大度的，沒有追究，否則，我還真不知道她會闖下多大的禍！”

“舅母是想將二表姐嫁到宋府？”唐子瑜聽到這個消息，心裏頓時炸開了鍋，但面上卻還維持著鎮定。

江夫人唉了一聲，說道：“原本是有這個打算，可你瞧瞧你二表姐都做了什麽好事！這別說是結親了，能不結仇就不錯了！”

“舅母，您也別太難過。”唐子瑜適時的表現出體貼的一面，柔聲的安撫道。“二表姐的性子您也清楚，最是憤世嫉俗的，這裏頭怕是有什麽誤會。”

276泡湯

“誤會？我看她是讀書讀傻了，都是非不分了！”江夫人提到這個女兒就是氣得胸口直起伏。“我這都是為了誰？還不是想讓她有個好歸宿！她倒好，當場給我這個做娘的難堪！哎喲，真是不提還好，一提我就氣得喘不過氣來。”

“舅母，您有心悸的毛病，可千萬要當心身子。”唐子瑜一邊幫她拍背順氣，一邊勸道。

“你當我想這樣麽？那宋家二郎你也是瞧見過的，多好的一青年才俊。真是要家世有家世，要人品有人品，還才高八鬥，前途無量，她竟然還嫌棄！”江夫人說著，一張臉氣得通紅。

“二表姐素來喜歡出淤泥而不染的謙謙君子，或許她是覺得宋家門第太高，怕有高攀的嫌疑？”唐子瑜這話像是無意中說出來的，卻是將江夫人的火氣推向了頂峰。

“呵，她眼光還真是奇特！哪家不是擡頭嫁女低頭娶媳，她倒好，寧願嫁個一清二白的窮書生，也不願意過衣食無憂的日子。哎喲，我上輩子究竟造了什麽孽，生下這麽個討債的！”

唐子瑜見江夫人是真的生氣了，怕她氣出個好歹來，好說歹說，才讓她的怒氣稍稍的平息下來。

唐子瑜在江府用過午飯又去太夫人的院子陪著老人家散了散步，這才起身告辭。

出了江府的大門，唐子瑜就開始琢磨開了。既然二表姐無緣嫁入宋府，這會不會就是天意？天時地利人和都讓二表姐占了，可她偏偏自個兒作死，自毀了這門好的親事，是不是說明老天爺開眼，給了她取代她的機會？這麽一想，唐子瑜更加堅定了要嫁入高門的決心。

她能看得出，宋堯對她也有那麽一點兒意思。不然，也不會幾次偶遇都露出那樣的神情了。或許，她應該挑個機會，讓母親出面好好兒的跟舅舅說道說道，讓他幫忙做個媒？

在唐子瑜看來，出身根本就不是個事兒。因為宋夫人的出身也高不到哪兒去，只是個泥腿子出身的農家女。她都能嫁給宋大人，她這個富可敵國的商戶女，如何就嫁不得？

這麽一想，唐子瑜頓時信心滿滿，走路都格外的輕快起來。

三月桃花節，徐夫人再次送了帖子過來。只是這一回，並不是邀請宋家人去徐府做客，而是邀宋孟氏一道去相國寺的後山賞桃花。

這些貴夫人們，平日裏沒什麽事做，便喜歡賞個花求個簽什麽的，徐夫人自然也不例外。

宋孟氏收到帖子，想都沒想便答應了，甚至還親自寫了回帖。

宋孟氏要出門，葉歡自然不放心她一個人獨行，便將家裏的事情安排了一下，帶著兩個娃兒一同上路。因為去的人多，丫鬟婆子護衛什麽的，自然也比平日出門多了一倍，整整坐了兩輛馬車。

出門的那天，艷陽高照。

葉歡換了單薄的春衫，命人備了一些糕點，便出發了。

辭哥兒薇姐兒還是頭一回出門游玩，顯得十分精神，不肯乖乖的坐在葉歡的懷裏，非要朝著去外面。葉歡哪裏敢讓他們出去，只得讓丫鬟將車窗簾子掀開一條縫，讓兩人扒在窗口看看外頭的熱鬧。如此一來，兩個小家夥果然安靜了不少。

馬車行至城門口的時候，恰好徐家的馬車也到了。徐夫人派了丫鬟過來，邀請宋孟氏與她同乘，宋孟氏猶豫了一下，答應了。只不過臨走之前，一再的叮囑丫鬟婆子要伺候好兩個小主子。

宋孟氏去了徐夫人的馬車，葉歡便也懶得在正襟危坐，活動了活動有些發麻的胳膊腿，換了個更加舒適愜意的坐姿。

馬車裏伺候的都是葉歡信得過的人，故而她隨性的舉止並未引起她們的註意，似乎是早就見怪不怪了。

馬車出了城之後，辭哥兒薇姐兒就開始覺得無趣了。因為四周都是樹林，根本就沒什麽熱鬧可看。葉歡怕他們待不住，便讓丫鬟將早就準備好的糕點端了出來。有了吃食做誘餌，兩個小家夥果然沒再朝著要出去，乖乖的盤腿坐在墊子上啃起糕點來。

葉歡不時得拿著帕子給他們擦嘴，又端了溫水給他們解渴。好不容易熬到相國寺，葉歡已經被兩個調皮精折騰的筋疲力盡。

“夫人，把小公子交給奴婢吧。”奶娘從後一輛馬車下來，匆匆的趕過來服侍。

出門在外，葉歡的確是累得慌，便讓奶娘將兩個娃兒接了過去。不過，該叮囑的還是沒少叮囑，尤其是不讓她們離開自己的視線這一條，說了不下於兩遍。

“夫人，奴婢一定會照顧好哥兒姐兒的。”兩個奶娘能夠在宋府待上半年，足以證明她們的能力。

葉歡點了點頭，這才扶著谷雨的手下了馬車。

與上次過來的感覺不同，葉歡覺得整個寺廟變得有生氣多了。或許是因為天氣的緣故？在這個春暖花開的時節，似乎周圍的一切都變得可親起來。

因為前來賞桃花的人很多，所到之處皆是人頭攢動，稍不小心就會走散。葉歡一邊要看著兩個娃兒，一邊又要尋找宋孟氏的蹤影，忙得不可開交，真恨不得多長出幾雙眼睛來。

“夫人放心吧，太夫人身邊還有立夏姐姐貼身服侍，定不會有事的。”谷雨見她有些心神不寧，忙開口勸道。

葉歡何嘗不知道立夏是個得力的，只是這裏人實在是太多了，她如何能安心？

“一會子，你找僧人要一間客房，把哥兒姐兒先帶過去。記住，莫要讓他們四處亂走。我先去太夫人身邊伺候，安頓好了之後，再過去與你們匯合。”葉歡見這麽兩頭顧著也不是個辦法，便想出了這麽個法子。

谷雨覺得此法子甚好，便招了招手，跟奶娘吩咐了兩句。兩位奶娘也都是謹慎之人，覺得可行，便先帶著哥兒姐兒朝著人少的地方去了。

知客僧見哥兒姐兒身上穿的戴的皆是不俗，便猜想定是哪個大戶人家的公子小姐。聽說要一間客房，哪裏有不答應的道理，殷勤的把人帶去了後院。

葉歡見兩個娃兒安頓了下來，忙朝著徐夫人一行走了過去。

277相國寺之行

宋孟氏走了一路，有些疲累，便與徐夫人在一處回廊的凳子上坐了下來。見到葉歡過來，不由得楞了一下。“哥兒姐兒呢？”

“我讓奶娘帶到後院的客房去了。這裏人太多，不適合把他們帶過來。”

“你安排的很好。”宋孟氏聽她這麽一說，頓時深感欣慰。

徐夫人聽了婆媳二人的對話，亦是對葉歡高看了一眼。雖說是個農家女，但還挺有眼力勁兒的，知道什麽時候該做什麽。難怪一向眼高的手帕交肯讓她進宋家的門！

葉歡與宋孟氏說了會子話之後，又重新與徐府的人見了禮。

徐夫人笑著說道：“出門在外，講究這些個規矩做什麽。更何況，你乃堂堂三品恭人，哪有你給我行禮的道理。”

葉歡掀起嘴角，甜笑著。“夫人這話說的。您是母親的手帕交，按照輩分我還得稱您一聲伯母。且您也說了，出門在外，自然要隨意一些。這品級不品級的，何必去計較。”

“嘖嘖嘖，還真是會說話。孟氏，你真是好福氣！”徐夫人拍了拍宋孟氏的手，毫不吝嗇的稱讚葉歡。

“咱倆就別誇來誇去了。再磨蹭，山上都沒有咱的落腳之地了。”宋孟氏在徐夫人的面前，半點兒誥命夫人的架子都沒有，直爽得很。

“對對對，趁著天色早，趕緊上去站個好位子。”徐夫人是個說風就是雨的性子，當即站起身來，拉著宋孟氏就往上山的小路走去。

葉歡和徐府的二姑娘徐媃走在後面。

與一個月前相比，徐二姑娘似乎清瘦了不少，也安靜了許多。不像頭一回見面的時候，一直熱情的拉著她說話，一度的讓葉歡覺得她就是那種活潑性子。

“徐姑娘可是有心事？”葉歡見她一直不開口，只得率先打破沈默。

徐媃回過神來，輕輕地搖了搖頭。“沒什麽，想必是昨兒個夜裏沒怎麽睡好，讓夫人費心了。”

葉歡聽著夫人這個稱呼，微微蹙了蹙眉。第一次見面的時候，這徐二姑娘可是一口一個姐姐的叫著。怎麽才過了沒多久，就突然變得生疏起來了？

不過，葉歡倒是不在意這些。見她不願意多說，便也不再開口。

就這樣一路沈默著到了山頂，葉歡很自覺地站在宋孟氏的身邊，以方便照顧。

“既然是來賞桃花的額，你們便隨意吧，別在這裏陪著我們幾個老婆子了。”徐夫人似是有話要跟宋孟氏單獨說，故而便尋了個由頭趕人了。

葉歡看了看宋孟氏，見她微微頷首，只得起身走開。

徐媃一不例外，被徐夫人趕得遠遠的。

亭子裏只剩下兩人的時候，徐夫人便開門見山的說了。“聽說你前些時候去了江府給江太夫人賀壽，可見著那位江家二姑娘了？”

宋孟氏嗯了一聲，竟是半點兒隱瞞的意思都沒有。“見到了。”

“如何？可還符合你心目中的兒媳婦標準？”徐夫人毫不避諱的問道。

提起這事兒，宋孟氏就不由得嘆氣。“才學麽，倒是有一些，只不過性子就......”

徐夫人見她臉上並未露出滿意的神色，心裏不禁一喜。不過，她也不至於幸災樂禍，故而耐著性子說道：“性子如何？”

“不通人情世故，自恃清高，愚不可及。”在徐夫人面前，宋孟氏有什麽就說什麽了，不會有任何的顧忌。

徐夫人聽了這評價，不禁愕然。“竟是這樣？”

“我還當是個溫柔嫻淑的，奈何總是冷著一張臉，活像欠了她什麽似的。再有什麽想法，也被這一盆冷水給澆滅了。”

“那江夫人我見過，還算是個明事理的，怎麽就養出了這麽個性子的閨女？”

閨閣女兒家不輕易出門，故而真實的性情還真不好說。

“想來是無緣吧，暫且作罷了。”宋孟氏看得挺開的，既然不合適，那就算了。天底下的姑娘家那麽多，也不是非得江家女不可。

徐夫人見她如此豁達，心裏的那個念頭不禁又冒了出來。“話說回來，這挑媳婦，還是知根知底的好。我家媃丫頭不是我自誇，但從性子來說就比那江家二姑娘強上百倍。模樣還算周正，且熟讀詩書，將來若真的能嫁給堯小子，定能紅袖添香、舉案齊眉。當然，她若是有什麽不足的，日後你盡管開口教訓，不必覺得為難。你是不是可以考慮考慮？”

宋孟氏見她都這麽直接了，也沒再繞彎子。“姐姐都這兒說了，我若是不答應便有些不識擡舉了。承蒙你看得起我家小子，只是這親事到底還是講究個緣字。不若這樣，改日我問問阿堯的意思，若他不反對，便擇了吉日登門提親，你看如何？”

徐夫人見宋孟氏做出了如此的退步，哪裏還有不答應的，笑著說道：“如此甚好，甚好！”

兩人達成了一致，便將註意力放到了漫山遍野的桃花美景上頭。

“這相國寺的桃花果真是一絕，難怪有這麽多人過來湊熱鬧！”

“是啊，如此美景的確美不勝收！”

在相國寺用過了齋飯，兩座府上的人便決定打道回府。不過，令葉歡意外的是，宋霖宋堯兄弟倆竟像約好了似的，親自到相國寺來接她們了。

“晚輩見過徐夫人、徐姑娘。”宋霖一身玄色的常服，眉目森冷，卻依舊擋不住那周身的貴氣。

“咱兩家乃是故交，怎麽還夫人姑娘的叫。還是和以前一樣，叫我伯母吧。”徐夫人聽著宋霖嘴裏叫著夫人的稱謂，臉色便有些不自然起來。

仔細回憶起來，幾次的碰面，宋霖都是以夫人相稱，完全沒了之前的親切。莫非，他還在記恨她早早地將婉兒嫁了出去？

宋霖從善如流的喚了聲伯母，卻沒再吭聲。

宋孟氏瞪了他一眼，但到底還是不忍心追究，將話題岔了過去。“阿堯，還不過來與你伯母和二妹妹見禮？”

與宋霖通身的冷硬相比，一身素白的宋堯就要顯得溫文爾雅多了。他知道宋孟氏與徐夫人的交情，便好不扭捏的上前喚了一聲伯母，只不過跟徐二姑娘見禮的時候，卻是一直保持著距離，恪守著男女之防的禮數，喚了聲二姑娘。

徐媃聽見心上人的聲音，耳根子不由得微微泛紅，回了一禮。“堯哥哥。”

278敲打

葉歡聽到那一聲堯哥哥，渾身的雞皮疙瘩都起來了。再看看那徐二姑娘泛紅的耳根，葉歡忽然意識到了些什麽。這徐二姑娘，莫非是喜歡上了小叔？有了這個認知，葉歡心裏也不知道是個什麽滋味。

一方面，她盼著宋堯能娶個自己喜歡的姑娘，夫妻和和美美，能夠讓婆母少操些心。但另一方面，葉歡又覺得人家一書香門第的姑娘，懂的東西肯定很多。兩廂一比較，不就將她的短處給托了出來？如今，她在婆母心中是千般好萬般好的，以後可就說不準了。

“相公，你說徐家是不是有意將姑娘嫁到咱們府上來啊？”回到正院，趁著四下無人，葉歡就忍不住問了。

宋霖一邊解著衣帶，一邊漫不經心的說道：“說這話，還有些早。”

“嗯？”葉歡楞了一下，然後討好的湊到他跟前，打探道：“相公的意思是，這門親事，不一定能成？”

宋霖見她滿是期待的望著自己，不禁有些心軟。“娘與徐家的關系你也知道，徐夫人幾次三番的主動提起結親的事，娘不可能一直推拒。至於能不能結親，到底要看阿堯的意思了。他若是不願意，娘也不會逼他。”

葉歡眨了眨眼，沒想到答案竟然會是這樣。這麽說來，徐府的二姑娘能不能夠跟她成為妯娌，還得看小叔的態度了。

葉歡心思百轉千回，想的有些入神。

宋霖見她只顧著想著旁人，頓時有些不滿。伸手將走神的她拽回懷裏，稍稍一彎腰就將人給抱了起來。葉歡嚇了一跳，忍不住驚呼。

谷雨端著盆子過來，正要跨進來，見到這一幕，忙轉身退了出去。

葉歡瞄到谷雨的身影，一張臉頓時羞得通紅，嗔道：“丫鬟送水進來了，快些放我下來！”

宋霖卻根本不以為意，抱著她不肯撒手。“怕什麽，她們又不是沒見過！”

說完，就抱著葉歡進了寢房。

葉歡想著夫妻二人親密的時候曾被丫鬟看見過，臉上的溫度就沒下去過，真恨不得找個地縫鉆進去。奈何她掙脫不了宋霖的糾纏，想要推拒卻被堵住了喋喋不休的小嘴兒，最後半推半就的被推倒在了床榻之上。

以往兩人行魚水之歡，都是在沐浴過後，今日的宋霖卻因為吃味有些失控，還沒來得及洗漱就滾到了床上。直到雲收雨歇，宋霖才叫了水。

丫鬟們將水太進浴房的時候，將頭壓得低到不能再低。

宋霖拿著濡濕的墊單將葉歡隨意的包裹了一下，仍舊是抱著她去了浴房清洗身子。葉歡渾身酸軟無力，只得任由他去了。沒想到，洗個澡而已，兩人又在浴桶裏摩擦出了火花，瞬間就有了燎原之勢。葉歡被吃了一遍又一遍，整個人昏昏沈沈的，連手指頭都懶得動一下，直接累得睡了過去。

宋霖抱著她回房裏的時候，床榻上已經換好了新的寢具。

宋霖輕輕地將葉歡放了進去，然後吹滅了油燈跟著鉆了進去。

這天夜裏，葉歡睡得格外的熟，第二天日上三竿了才緩緩地睜開眼睛。宋霖今日休沐，只不過他習慣了在寅時起床，去院子裏耍了幾趟刀劍，回來的時候，葉歡才打著呵欠起身。

“咦？”葉歡見到宋霖的身影，楞了好半天。

宋霖見她雙眼霧蒙蒙的，一副初醒的迷糊模樣，心情不由得大好。“該去給娘請安了。”

經他這麽一提醒，葉歡才猛地清醒過來。糟糕，這已經是這個月第三次晚起了。事不過三，她都沒臉出現在宋孟氏跟前了。

盡管府裏人少，規矩什麽的並不看重，可睡到日上三竿耽擱了給長輩請安的時辰，說出去到底還是有些丟人的。

眼看著時間來不及，葉歡便讓丫鬟梳了個簡單的發髻。

宋孟氏年紀大了，每日醒來的都很早。在院子裏走了兩趟，又喝了一盞參茶，見宋霖夫妻倆還沒過來請安，忍不住問丫鬟道：“什麽時辰了？”

“回太夫人的話，已經卯時兩刻了。”立春看了看桌子上的沙漏，答道。

這沙漏是下屬小國進貢給北明皇帝的貢品之一，後來皇帝賞賜給了宋霖，宋霖便將這個小玩意給了宋孟氏。一來這玩意兒在北明的確是個稀罕物，時下諸多貴族都爭搶著以擁有此物為榮。二來，它的確是個估算時辰的好東西，諸如天色不好的時候，用它要方便的多。

宋孟氏楞了楞，繼而想到下人們私下議論的那些。宋霖正值壯年，正是貪歡的時候，未能有所節制，也是情有可原。他們夫妻二人感情好，她自然是歡喜的。可若是一味地縱容，於身子可是大大的不利。宋孟氏原本不想插兒子媳婦房裏的事的，可宋霖在皇帝身邊當差，需要時刻保持清醒，若是因為身子虧損的厲害耽擱了正事，可如何是好？

這麽一想，宋孟氏便有些按耐不住，想著是不是該敲打敲打葉歡，讓她註意著一些。

葉歡跟在宋霖身後踏進福安堂的時候，就見宋孟氏一臉深思的模樣，忙收斂了幾分，恭敬地上前行禮問安。宋孟氏回過神來，讓兩人入了座。

宋霖每次來請安，最先問的便是宋孟氏的身體。“娘近日可還有咳嗽？夜裏睡得可安穩？”

宋孟氏扯了扯嘴角，眼底滿是欣慰。兒子疼愛媳婦兒，卻沒忘了她這個娘，甚好甚好。“天氣暖和了，咳疾倒是好了一些。昨兒個出去走了走，回來倒頭就睡，一覺醒來已是天亮，身子也舒坦了許多。”

宋霖聽她這麽一說，稍稍安心。“如此便好。”

然後，又叮囑伺候宋孟氏的丫鬟。“太夫人屋子裏的一應器物要定時的更換，切莫偷懶。”

“是。”立春忙屈膝行禮應答。

等到宋堯過來，宋孟氏便叫丫鬟傳了膳食。用過早膳，宋孟氏便催促著宋堯道：“你們兄弟二人有什麽事便去忙吧，不必在這裏陪著我。”

宋霖兩兄弟雖然休沐，可哪次不是在忙著未辦完的公事？今兒個也不例外。宋孟氏都這麽說了，宋霖宋堯便沒再客氣，一道去了前院。

葉歡上午要見管事，正要起身告退，卻聽見宋孟氏說道：“媳婦留一下，我有話對你說。”

葉歡茫然的點了點頭，乖乖的坐了回去。

279蠢婦

“你們也出去吧。”有些事，宋孟氏不好當著丫鬟的面兒說，便將屋子裏伺候的丫鬟都打發了出去，就連貼身伺候的立春立夏也不例外。

葉歡一見這架勢，心裏不由得咯噔一下。每回將人支開，必定是有什麽要事與她說。而像今天這般，連立春立夏都不能在場的，想必是跟她有關了。

每次跟宋孟氏單獨相處的時候，葉歡還真有些發怵。因為，她私下找她說話，準沒好事。

“你有多久沒有換洗了？”宋孟氏開口的第一句話，竟然就是這個。

葉歡楞了楞，仔細的回想了一下，謹慎的答道：“上個月是初三，一般二十八天的周期。”

“最近幾個月的小日子，與以往可有什麽不同？”宋孟氏不緊不慢的引導，並未直接把事情說破。

葉歡想了想，還真是有些差別的。除了生完辭哥兒薇姐兒後，亂了幾個月，之後便一直很正常，就連成親之前每個月的腹痛都減輕了不少。可近來幾個月，每次來葵水的量時而多時而少，沒有以前規律了。而且，總是拖延數日才會幹凈。

莫非，是她的身子出現了問題，而婆母瞧出來了？

見葉歡臉色變了幾變，宋孟氏心裏便有了數。“想來是不如以前規律了，我說的沒錯吧？”

葉歡有些難堪的點了點頭。“沒想到這些小事都要娘費心，是媳婦的不是。”

宋孟氏見她沒有會過意來，便開門見山的直奔主題了。“你可知其中緣由？”

葉歡搖了搖頭。

她身子一向康健，並未往其他方面想。

“我知道你們年少夫妻，難免會貪戀魚水之歡。加上阿霖又是個粗人，難免會......你們是要相伴一輩子的，來日方長。我知道你敬他愛他，但也不能一味的順著他，總得替自己的身子考慮。”宋孟氏這話，可謂是十分的直白了。

葉歡聽得臉頰發燙，可心裏也明白。婆母這哪裏是在關心她的身子，更多的是怕宋霖身子有虧吧？難為她老人家還要用如此迂回的法子來警醒她，想想心裏就微微的有些不舒服。

不過，葉歡面上還是一副十分受教的樣子，滿是感激的說道：“得虧娘想的周到，日後媳婦一定註意，也會勸說夫君節制一些。”

“你能這麽想，很好。”宋孟氏見她把她的話聽了進去，滿意的點了點頭。“行了，你去忙吧。”

葉歡哎了一聲，起身告退。

待葉歡走遠，宋孟氏才讓丫鬟進來服侍。“立夏，你去

本站無廣告，永久域名（danmei.twking.cc）